这句话说出来,柳乘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,承蒙她瞧得起,似乎应该笑才是,可是转念一想,这女人骨子里还是掩不住那凛然的傲气,那种俯瞰众人的姿态连她仍是阶下囚的时候都赤裸裸的表露了出来。
柳乘风淡淡一笑,道:“这个好说,此次朝廷便是点选了我为使节,前往大漠,惦念赛刊王。”
李若凡这才颌首点头,道:“若是如此,那就足够了,有了你和新军,此次出关,我有五成的把握。”
柳乘风抿抿嘴,道:“只是五成?”
李若凡冷笑,道:“你认为会有几成,瓦刺汗是个鲁莽的汉子,只知飞鹰逗狗,可是那伯鲁却是草原上最狡诈的狐狸,五成的把握,对我来说已是虚夸了一些,我奉劝你还是做好随时马革裹尸的准备吧。”
伯鲁是最狡诈的狐狸,若是别人口里说出来,柳乘风或许还不会相信,可是像李若凡这样骄傲的人肯给予一个人这般高的评价,柳乘风对那伯鲁,就不免生出了一丝警惕,这个伯鲁,定要小心才是。
李若凡叹了口气,起身站起来,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,喝了口白水,朱唇微微一抿,使她的红唇更加鲜嫩,她不由冷笑道:“想不到啊想不到,想不到你我原本还是不共戴天的死敌,现在却又成了即将共患难的朋友,世事无常,真是难以预料。你们汉人的先贤中有个叫诸葛孔明的,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能知上下五百年之事,依我看,这必是后人牵强附会之词,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早已注定,就如你和我一样,但愿……我们不会再成为敌人。”
她的一句感叹,颇有几分惺惺作态,不过柳乘风还是从她的眼眸中感觉到了几分诚挚。
不会再成为敌人吗?
柳乘风不相信,世上有一种人是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的,因为他们所谓的共患难,本身就是利益的纠缠,任何人涉及到了利益,都会变得理智,若是用朋友来形容这种利益的结合,未免有些可笑了。
一旦双方共同的利益不再一致,那么就是反目成仇的时候。
柳乘风不是那种无趣的人,自然不会将露骨的话说出来,淡淡一笑,道:“你说的不错,能结实郡主这样的朋友,也是柳乘风的幸事。”
李若凡淡淡一笑,道:“是吗?那么敢问柳佥事,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?”
柳乘风正襟危坐,道:“郡主请说。”
李若凡款款的在这囚室中踱了几步,她走起路来的时候,风情万种,尤其是那傲然的眸子里,仿佛天下苍生,都要拜在她的裙下,无论任何时候,她永远都带着一种自信,这种自信,让所有人都相形见拙。
她咬着贝齿,良久才道:“当日……我与你诉说衷肠的时候,难道柳佥事当真就一点儿也没有心动过?哪怕一点也没有吗?”
面对这个问题,柳乘风不禁呆滞了一下,沉默良久,他抬眸:“郡主要听柳某人的真心话?”
李若凡瞥了柳乘风一眼,那眼波之中,带着几分嗔怒,淡淡道:“我就是要听柳佥事的真心话,否则又何必多此一问。”
柳乘风深吸一口气,道:“不错,我确实心动了,不得不说,郡主的演技实在是好到了极点,我是个男人,自然会心动。”
李若凡手压着牢房里靠墙的方桌,双肩微微颤抖,呢喃道:“假若……假若我不是瓦刺人,当真是那个李小姐,想必……想必你……”
柳乘风笑了,哂然道:“柳乘风从不会去想假若的事,时间仓促,柳某人告辞,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一下,郡主在这里少待,过了片刻,就会有人接你出这诏狱,今个儿先在鸿胪寺下榻吧,要么是明日,要么是后日,我们就必须启程,时间拖得越久,变数越大,想必这个道理,郡主比我清楚。”
他没有露出什么留恋,这样的女人柳乘风现在是连想都不敢去想,他站起身,没有回头,直接出了牢房。
李若凡呆呆的坐在了榻上,方才那深邃的眸子陡然红了起来,一汪泪水留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,终于,一滴泪水忍不住顺着眼角自鹅蛋般的脸颊上滑落下去。
玉玉葱葱的手指头狠狠攥紧起来,几乎是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这牢房中传出。
“此仇不报,誓不为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