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黎生十六年来,对父母亲人的认知,都是建立在张道巫的苛责、毒打。以及强逼被毒虫吞噬血肉上,他被丽莉抱在怀里,脸色先是露出一种非常茫然、不知所措的表情。
紧接着,没有预想中的愤愤不平或生冷倔强,张黎生用一种在冰雪、寒风交杂的荒野中蹒跚一夜,突然走进一处有着温暖壁炉的木屋的语调,呆呆说道:“阿姆,阿姆她一直想着我,我也有阿姆哩,我也有阿姆哩…”
“对不起,对不起babyhoney(宝贝),妈妈来接你了,来接你了。
现在我就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,我们回纽约去,在地球的另一端,华国的撒旦信徒就对我们母子无能为力了。
陈先生,mr.thompson(汤姆逊先生)不需要再经任何人的允许,我随时都可以带着我的孩子离开这里,直飞纽约对吗?”
旁边的佢县民政局办公室主任陈建中,点点头说:“是的丽莉女士,按照我国法律,作为未成年人张黎生同学的母亲,你当然有权带他离开,去你的居住地抚养。”
“mrs.lili(丽莉女士)您的孩子出生在米国,作为他现在的唯一法定监护人,你当然有权带他回家。”米国驻蓉城领事馆一等秘书汤姆逊抹去一抹感动的泪水,同样点点头说。
丽莉有些神经质的挥了挥手,大声说:“那就太好了,既然这样,我们马上就走。”
说着她竟然就用力拉起张黎生,向村外走去。
“啥…”张黎生茫然的左右四顾,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。
陶猎林急忙挡住丽莉,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,最后憋出了一句:“那啥阿嫂,刚来你就要走,也不歇歇气撒?”
“我不需要休息,现在只想带我儿子离开。”面对鸹窝村的山民,丽莉像母鸡护住小鸡一样,挡在张黎生前面,显得非常戒备的摇摇头说。
“那啥,行李,山虫子地行礼还没带哩?”
“我带他去买新的,从头到脚都买新的。”
“那,那,那门总要关上是吧。”陶猎林苦笑着说。
丽莉一愣,转身看看张黎生,目光变得非常温柔的说道:“宝贝,去把门锁上吧,你永远也用不到这座阴森的房子了。”
被突然相认的阿姆用‘宝贝’这样的称呼不断叫着,已经十六岁的张黎生不免浑身的不自在。
可是面对丽莉满是母爱的目光,他却不知该怎么抗议,只能结结巴巴的说:“可,可这是我地祖屋。
再说,再说就算真要走,我,我也得和乡亲们,乡亲们告别一下,我,我…”
“宝贝,我们必须现在就走,越早越好,听妈妈的话,好吗?”丽莉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张黎生说道。
张黎生愣了一会,低下头喃喃说:“那,那我也要拿些,出,出远门,总要准备些行礼。”
“好吧,好吧,妈妈听你的。
妈妈陪你进去准备行李,我们动作快些,动作快些…”说着仿佛无法拒绝张黎生要求的丽莉,一脸惊恐至极的表情,像是要迈进岩浆一样,护着张黎生,显得极为神经质的慢慢向张家老宅挪动着脚步。
“不,不用你陪,我很快就好。”张黎生这时却绕过丽莉,快步跑进老宅。
他先到堂屋,捡起地上的山蟾丢进了竹篓,想了想,为了不让自己的巫虫在竹篓中显得太突兀,又手脚麻利的把堂屋墙壁上的石头面具,和供桌上的两尊石刻神像也放进了竹篓,最后找了几件旧衣服,胡乱盖在了上面。
做完这一切,张黎生松了口气,正想要理顺一下头脑中混乱的思路,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丽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:“宝贝,你怎么自己跑进去了宝贝,妈妈在这,快来妈妈身边…”
张黎生急忙背起竹篓,大步跑出古宅。
看到他平安出来,丽莉脸上露出如释重担的表情。
实在无法理解丽莉对古宅所表现出的恐惧由何而来,张黎生走出院子,锁上木门后,看着丽莉喃喃说道:“我,我在这座宅子里住了十几年,这又不是阎罗殿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