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二丁听说了,当时李再兴与李泌同行,那李再兴说他在官里有朋友就不是假话了。李泌虽然是个白身,李家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官宦之家,而且李泌本人是深得天子喜欢的才子,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迈入仕途,平步青云。
皮二丁随即换了一副嘴脸,装模作样的拿起案上的奴契看了一眼,飞起一脚,将胡商踢倒在地,破口大骂:“你这不知廉耻的胡儿,竟然敢在西市买卖良人,犯我大唐律法,坏我西市的规矩?休得多言,且与我官里说话去!”
听到李再兴与皮二丁说话,胡商就知道不对劲。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李再兴究竟有多大来头。李再兴的口音明显不是长安本地人,身上穿的也不华丽,一看就是家世一般,即使是游侠儿也是没什么地位的闾里之侠,所以找西市的地头蛇皮二丁来应付是最合适不过。后来听他们越说越投机,还提到了韦三郎,他知道坏了,这位不显山不显水的少年来头大着呢,根本不是自己惹得起的。
所以,一看皮二丁怒,他立刻磕头如捣蒜,一面让人准备酒菜,一面让人拿出昨天李再兴赎爱尔麦迪及其武器甲胄的钱,双手奉还,又贴上了五十贯作为补偿。
李再兴也不客气,对朱丽娅勾了勾手指:“拿去,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,另外给爱尔麦迪买两身衣裳。爷就在这儿等你们呢。”
见李再兴收了钱还不肯走,皮二丁以为李再兴不肯罢休,颇有些紧张,李再兴摆摆手道:“蒙兄弟仗义,公道讨回来了,自然罢休。不过,既然这里是韦三郎的地盘,我少不得要再叨扰他一会,麻烦你去请一下他,我有事要和他商量。”
皮二丁松了一口气,连忙让手下带着朱丽娅姐妹去购物,自己陪着李再兴吃酒。他做起事来倒是滴水不漏,礼节周到,吃起来却太难看了,说他狼吞虎咽都算是客气,简直如饿鬼投胎,两只手一起上,吃得汤汁淋漓,一片狼藉。
李再兴目瞪口呆,讪讪的放下了筷子。
皮二丁将案上的酒菜扫荡完,这才现客人没怎么动,几乎都是自己吃掉了,顿时臊得满脸通红,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这时,韦应物大步走了进来,见此情景,抬手一马鞭抽在皮二丁的肩上,笑骂道:“吃货,尽给老子丢脸,还不快滚!”
皮二丁爬起来,陪着笑,站在一旁。
“李兄找我有什么大事?”韦应物看看四周,捏着鼻子,眉头微蹙:“换一家吧,这里太臭了。李兄,我带你去西市最好的胡姬酒坊吃酒,正宗的葡萄美酒夜光杯,当垆的胡姬也是貌美如花,比这一看就令人生厌的奸商入眼多了。”
李再兴哈哈一笑,跟着韦应物出门,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场,来到酒食肆,进了一家胡姬经营的酒店。果真如韦应物所说,当垆的胡姬个个美艳,一看到韦应物就迎了上来,莺声燕语,充斥耳旁,碧眼金,流光溢彩,让人目不暇接,美不胜收。
在胡姬们的引领下,李再兴和韦应物并肩上了二楼的雅间。李再兴让6护和爱尔麦迪在外面等着,顺手带上了雅间的门。6护见了,眉头微蹙,却什么也没说,和爱尔麦迪在雅间门口守着。爱尔麦迪将两口弯刀摆在了案上,面目冷郁,一面闲人勿近的模样,顿时吓退了不少游荡子。
韦应物笑嘻嘻的打量着李再兴,摸着下巴:“李兄,你这是……”
“我想收拾王准。”李再兴开门见山的说道:“你没有兴趣一起玩一把?”
韦应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,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再兴看了片刻,面色渐渐严肃起来。他坐在李再兴对面,把玩着盛满葡萄酒的夜光杯,沉默了良久:“你应该知道,王准的父亲王鉷如今圣眷正隆。”
“知道,我还知道王鉷是李林甫的得力爪牙。”
韦应物瞟了他一眼:“你要搞他,不会是因为昨天的冲突这么简单吧?”
“为什么不可以?我没你想的那么复杂,做事也没那么多考量。看得惯,就坐下来喝酒,看不惯,就抽他丫的大嘴巴子。”李再兴笑了起来,不以为然的笑笑:“我很不喜欢那厮的嘴脸,就想收拾他。”
“这件事没这么简单……”
“这件事很简单。”李再兴打断了韦应物:“我知道你担心什么,无非是怕王鉷报复。既然如此,一不做,二不休,干脆将王鉷也宰了,也算是为民除害。李林甫看重王鉷,只是因为王鉷能帮他做事。如果王鉷死了,他会为王鉷报仇吗?”
韦应物倒吸一口冷气,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再兴。王鉷是御史大夫,御史台的长官,正三品,王准是卫尉少卿,从四品,李再兴说杀就杀,而且说得轻描淡写,云淡风轻,似乎根本没当一回事。
这人如果不是视人命如草芥,就是天生有大将风度,决人生死于指掌之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