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吴姓少年说罢,便冲花袭人点点头,从她身边过去了。
花袭人笑眼眯的更深,盯着那消瘦的少年的背影,目视他走上大街,又走进旁边一家古玩店中,才收回了目光。
这个病容满面的美少年,性格真不可爱。
花袭人心中难免腹诽。也罢,看在他很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,无药可医,实在惹惹垂怜的份上,便原谅他吧……
花袭人收了心思,便同乔掌柜说了另有同伴在布庄之事:“……我过去同她们说一声,免得一会儿找不到我该着急的。”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乔掌柜生怕花袭人一去不回似的,笑道:“我同小娘子一同过去。”
花袭人也没拒绝他。
到了布庄,花袭人便将同乔掌柜去瞧陶器的事情说了说,原以为两女不会对此感兴趣,哪想到杜梦娇当即就放了手中的妆花缎面,两眼期盼地问花袭人道:“花姐姐,我能不能与你同去?”
花袭人便看向柳叶儿。
柳叶儿也毫不留恋地走了过来,道:“花妹妹,我也想去瞧瞧。”
那布庄掌柜一听脸色都有些僵住了。
乔掌柜察言观色,却是不好说什么,只暗自给那布庄掌柜做了个揖。
花袭人笑问道:“你们挑好了想要的东西没有?别一会儿出门去又后悔了。”
杜梦娇羞涩地笑了笑,便指着几样布匹,让掌柜算账。柳叶儿没有她那么大方,只拣了两样最喜欢的,一样花色庄重些给自己娘,一样活泼一些,给自己。
各自汇了账后,一行人便跟着乔掌柜往县城南面出发了。
路过那古玩店的时候,花袭人朝里面看了一眼,没发现那个消瘦的少年。她也不在意,便从那古玩店门口过去了。
到了乔掌柜所说的他妻弟家,拍开大门之后,果然见不大的院子里层层叠叠地堆起来,瞧着都有些吓人,只怕有七八百个各式的陶盆。
这么多的陶盆,怎么也要占上近百两的银子。
若真卖不出去,那可真是亏狠了。瞧这家人也不算多富裕的样子,也难怪乔掌柜着急。说不定,这里面有乔掌柜的股份在里面呢。
乔掌柜并不小瞧花袭人,从那众多的花盆中小心翼翼地取了一个花盆下来,放在地上,请花袭人看。
唔……还不错。
陶是红陶,烧造的也精细,素面无花纹的,里外都没有明显瑕疵。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,没有任何花俏。
瞧花袭人在沉吟,乔掌柜小心地开口道:“我这兄弟实诚,陶盆的质量定然是没得说的。只是这陶盆上面一点花色也无,瞧着半点不起眼,哪有人肯要?一共一千只盆,除了那圆形的小盆卖出去了一些,剩下的,就全在这里了。”
乔掌柜说着,对着他那兄弟叹了一口气。
那人才不过二十五六岁,生的忠厚壮实,面色就如这红陶一般,黑中带红的。听到乔掌柜叹气,低着头也不吭声。
“这位东家怎么称呼?”花袭人站起身,问那汉子道。
乔掌柜忙道:“他那里算的上是什么东家!他姓柴,小娘子叫他一声柴通就好了。不瞒小娘子说,我这十几年的积蓄,可全在这里了。若是……唉!”
花袭人对乔掌柜笑了笑,而后才仰面问那柴通:“柴大哥怎么会想着进方形的花盆来蒲城县?”
那柴通瞧了花袭人一眼,抿着唇不肯答话。
乔掌柜忙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,道:“你这小子!小娘子问你话呢!别装句嘴葫芦!花小娘子若是肯用这些盆,那就是你的运气来了!若是不用,不说你,就是你姐和你那几个侄儿,都要喝西北风去了!”
柴通受了这一巴掌,身体却是连颤都不颤一下。
但他也开了口,闷声道:“我拉货之前,瞧着咱们蒲城县各家店中卖的几乎全是圆盆小盆,想着方盆大盆都没货的话,我这货进回来,肯定受欢迎。谁知道他们都嫌弃不好卖不肯收。”
花袭人便明白了。
要说这柴通也是有想法的。只是他忘了,平常百姓买花盆,也就养个菊花月季什么的,圆圆小小的才合适,要别的盆做什么?而且这么一大批货,是哪家店能一下子吃下的?他应该找她这样的花农推销才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