谭寒的声音依旧稳重，然而我却觉得里面好像夹杂着对我浓浓的失望，因为他第一句话就是，“你是不是决定跟黄锦立在一起。”

这种失望，让我心情有点沉重。

觉得自己好像欺骗了谭寒。明明说着不会跟黄锦立在一起，然而话说得再狠，面对黄锦立受伤的眼神，还是会忍不住心软。

如果换个人，我肯定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，但是因为是谭寒，我反而很多顾忌，犹犹豫豫，想着怎么样才能委婉回答他。

“我们今晚见一面吧。”谭寒突然说道。

“今晚？”我心里一跳，“那个，黄锦立今晚跟我……”黄锦立今晚约我去吃大餐，而且还说什么要有惊喜给我。

没想到谭寒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很坚决。

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，如果你还没决定要跟黄锦立在一起，那就推掉。”

谭寒最后那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强势，以及有点决绝的意味让我心里有几分担心。导致我在别墅都有点心不在焉，黄老爷子倒是在一旁瞅着我了好几次。最后衡量了一下，我还给黄锦立发了个条微信，告诉他今晚我有事。跟黄锦立的事不急，但是谭寒那边……

我换了条蓝色的裙子，带着墨镜，回到工作室。

现在订婚的消息太猛烈了，这种时刻在哪都容易被狗仔队跟拍，如果一曝光，跟谭寒再怎么正常的关系，都一定会被歪曲。

谭寒似乎很早就在工作室了，有点出乎我的意料，他穿得有点正式，以往虽然也是黑色的西服，但是今晚却显得他格外的眉眼深邃，神秘迷人。尤其是他眉眼之间透着的那点点忧郁，更像是一层朦胧的流雾笼罩在他的周身。

看到我来，他黑色的眼睛眨了一下，笑了。

我们坐在旁边的红色沙发上，隔着一张小圆桌，跟我们关系比较近的客户，会时常这样谈事情。肢体上的近距离，会拉近心理上的距离。谭寒在茶水间忙碌了一下，听到榨汁机的旋转声，我才想起，谭寒为我榨果汁好像已经很久了。

“听说黄锦立现在每天也在为你榨果汁，连这个都不再是我的专利了么？”

他把盛满果汁的玻璃杯递到我手里。

我干笑了一下，举起的玻璃杯又放了下来。

“你们不一样。”

谭寒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，他目光没有看着我，反而看着外面的窗外。外面万家星火，显得是那么多的温暖，又是那么的孤独。

“最初是黎雪让我过来跟你。”

我顿了顿，这么久远的事情，再拿出来讲，是做什么。

“因为带着目的，所以即便被吸引，也无法开口。”

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，好像有点明白他要说什么了。我不自然了笑了笑，想打断他，“谭寒，那个……”

“你听我说完。”

但谭寒却不再是以往那个沉默冷静的样子，他身上有种惊人的强势，好像是因为不愿在隐藏，所以往日的那些心情被狂风吹了开来，全部袒露在外。

“而后又有那个好莱坞的角色事件，”他自嘲的一笑，“我知道你已经开始变得信任我，然而我却做出这样的事。当时我想，既然再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，那就什么也别说了。”

“再次回到你身边，你一定不知道，我当时的心情。”

是的，谭寒的心情太不外露。

就跟他能不动声色的办妥一切事件，就跟他当初能巧妙的利用我和黄锦立的性格让我们产生误会一样，有时我真不知道，到底是真正令他愉悦的，什么是真正令他痛恨的。

但是这一刻，我忽然瞥见他颈间的领带。

条纹的，那样的眼熟，在某一个瞬间，我想起，那是我曾经随手挑给他的。

我好像突然懂了什么。

“每晚我一个人在这间工作室办公的时候，会看着外面的夜景想，你跟黄锦立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，又在做什么？”

“阿Ken离开了，我曾说过，我会陪你一辈子。”谭寒眺望着窗外，“但是这些天你住在黄锦立家，马上要跟他订婚了。”

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……”

我下意识有些心虚，正想解释什么，黄锦立的电话却响了起来：“微微，你在哪？怎么约定好了，都能放我鸽子，连惊喜都不要了。”

一旁是黄锦立笑嘻嘻的语气，一旁是谭寒沉郁的神情。

一个嬉皮笑脸，一个沉默无声，然而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，却在不约而同的拉扯着我，分裂着我。

不知道为什么，在谭寒面前，我不想跟黄锦立表现得太亲密。我刻意半侧过身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行了行了，我现在有事，不方便，回去再说。”黄锦立：“你现在在哪？该不会跟谭寒在一起吧？”我迟疑了一下，瞥了瞥谭寒的脸色，心想这两个人还是不要知道彼此比较好，于是撒了个谎，“外面。不是。”黄锦立笑了两声，笑声有点怪异，电话里好像还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……我正要说些什么，旁边的谭寒突然一把抽过我的手机，脸色闪过一抹绝然的神色。

谭寒突然摁住我的肩膀。

“你不爱黄锦立，是吗，你说过的。”

是的，以前，我是这样说过。

我不爱了。

这句话我可以逼着自己对黄锦立说，也可以自己催眠自己，对自己强调。然而当谭寒真的这样问我，仿佛我一旦承认，我就再也无法挽回时，我却开不了口。

我眨着眼睛，嘴唇颤动，想编个好笑的话缓解气氛都不行。

“如果你喜欢他，我会离开工作室。因为我不可能看着你跟黄锦立在一起。”

我满是震惊。

没有料到谭寒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，做出这样的决定，我有点慌乱起来。

“工作室跟黄锦立没有冲突啊。”

谭寒眼睛微涩的看着我。

“有黄锦立在，我就会自动离开。”

“你这是在让我选择吗？”我有些凌乱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，阿Ken不久前的那句“他对你的感情比你想象得还要深”冲击着我的脑海，“你们根本不冲突，你们一个是我的战友，一个是我的……”

我双手在空中挥着，等到这些话脱口而出，我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。

原来在我的心里，我已经很清楚，他们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。

我的话嘎然而止。

因为下一刻，谭寒的眼睛就在我面前放大，将我最后那两个字堵在了唇间。我想阻止他，然而谭寒的眼睛里却像一片悲壮而深沉的海。他就像是一个怀着卑微希望，却又绝望的人，为了那抹希望一直努力，然而却又是希望本身给他带来了绝望。

我推着他。

然而怎么也推不开，谭寒像是用尽此生的力气，把我重重抱紧。到了最后，我甚至感觉到脖颈后有一些湿意，像是伤感的雨季，让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。

我感到一阵目光强烈的投射在了我们身上。

等我从谭寒的肩膀上看过去的时候，只发现黄锦立拿着手机，往日那双神清气爽的桃花眼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，充满着愤怒的怒火，和被背叛的心痛。

黄锦立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。

但我却明白，他说的是，“这是第二次了。”

是的，这是第二次。那时他举办party，我不想去，也是故意对他说谎。这是第二次，他过来找我，却看到我和谭寒接吻。那一次，他讥笑着，用力摔了手机。这一次，黄锦立似乎还是想对我做出一个讥笑的动作，然而脸上的悲伤却仿佛快要溢出来。

我挣扎着，但是谭寒却死死的摁住我，突然开口。

“——你本身只是为了报复黄锦立，何必同情他呢？你要是真的爱他，又怎么会故意不答应他？钻戒也好，绯闻也好，不都是你故意安排爆料的吗？”

他背对着黄锦立，却冷静的说出一大串令人瞠目结舌的话。

谭寒的话像是无限的回音飞快的扩散在整个空间。

我简直不可置信。

而黄锦立整个人更是像被狠狠揍了一拳似得，眼睛瞪大，仿佛盯着一个残忍的侩子手那样伤心欲绝的盯着我。我以为他会更加愤怒，但事实上，黄锦立只是猛的看了我一眼，转身而去。

“你是不是故意的！”我突然明白了什么，恼怒而气愤，朝着谭寒大声吼道。我揪住他的领带，那条我曾经送给他的领带，被我揪得皱巴巴的，谭寒低头看了一眼，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！这是不是就是你的目的，你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思接近我！蛰伏了这么久，就是为了这个，嗯！再次陷害我！”

我飞快的从沙发上跳下，想要去追黄锦立，谭寒却一言不发，只是死死拉着我。之前那些回忆再次涌上心头，我以为他再也不会背叛，没想到他只是隐藏的更深，说不定那一次跟黎雪，也照样是演戏给我看。

我要走，谭寒却不放手。

“我没有叫他来。”

我冷笑，终于——我一转身，直接狠狠甩了他一巴掌。

“——骗、子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