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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是那个坐牢的盛夏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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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是去找吴培洁,为什么乔燃会单独遇到盛夏呢?吴培洁那么痛恨盛夏,她会不会煽风点火地说了什么?当时去了那么多人,就没有一个人留意乔燃的行踪吗?

季长生再也坐不住了,“噌”地跳下床,急急地跑出了宿舍。

小四满头雾水,等他冲到阳台,那个挺拔的身影正走出楼梯间,神色匆忙,他扯着嗓子嚷道:“哎,大晚上的你去哪儿?”

没有人回答他,只有那排香樟树摇晃着,在风里发出哗哗的声响,就像某人起伏的心绪,就像这不平静的夜。

深夜十一点多,季长生敲开了吴培洁的病房门。

“季长生,你怎么来了?”见到他,她似乎有些诧异,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的欣喜。

“我有事想问你。”季长生犹豫了。一路走过来,他已经慢慢冷静下来。有些事只是他的猜测,况且,就算吴培洁真的知道点儿什么,他也没有立场要求她说出来,毕竟盛夏曾经伤害了她。

“什么事?”吴培洁皱着眉头,眼里却带着笑,侧着脑袋看他。这神情就像任何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。

季长生直视她,没有丝毫避让,沉声道:“乔燃出事那天是不是来医院看过你?他不是和大家一起吗,为什么会一个人出了事?”

在他的质问下,吴培洁的笑容就像阳光下的雪水,很快消融了。

“我怎么会知道?”她轻声说道,“他是和大家一起走的。”

其实季长生已经一一问过当天的社员,乔燃的确是跟大家一起去的病房,但他并没有和大家一起走,这其中的缘由,或多或少和吴培洁有关。

“我们都以为他是去找你了。”有个相熟的社员吐露,“当时在病房里,吴培洁问你为什么没去,是不是陪着盛夏,当时乔燃的脸色看起来就很不好。我们都以为你那会儿也在医院。”

那些话就像一根刺,深深地扎在季长生心里。或许乔燃原本是冲着他去的,阴差阳错,却让盛夏遭了无妄之灾。

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,季长生就觉得无法原谅自己。

“你想帮盛夏?”吴培洁的脸上泛起一丝愤恨,“我都听说了,五年嘛。她仗着自己家有钱,做了多少任性的事,现在这样也是报应……”

季长生厉声打断了她:“她是很任性,但她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谁。”

“她毁了我的手!这还不够吗?”吴培洁失控地嚷嚷起来。

“她说了,她没有推你。事情到底怎么回事,只有你们俩清楚,你不能凭着片面之词诬陷她。”季长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神色有些不解,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讨厌她,哪怕不是她做的,她也向你道歉了,还给你安排最好的手术。”

吴培洁紧紧地咬着唇,一声不吭。

“你的手还能画画,她却要赔上最好的五年。”季长生痛声道,“她是任性了点儿,但她做错了什么?”

吴培洁攥紧了拳头。见过盛夏的人,没有不喜欢她的吧?她就是被精心呵护的玫瑰,那么娇艳,却不娇气,配着钻石相得益彰,而用狗尾巴草也能包扎得漂亮。

然而,不是所有的狗尾巴草都甘心做配角,至少吴培洁不愿意。

“我看到了。”吴培洁的声音很轻,好像随时会后悔。

季长生眼睛一亮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看到乔燃和盛夏争执了。”

一切都是巧合。

看到探病的队伍里没有季长生,她的确失望了,继而迁怒于盛夏。她知道盛夏的爸爸重病住院了,知道季长生常常来探望。他也问候过她,替盛夏赔礼道歉,关心手术后的恢复。但她觉得不够,她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。所以,看到盛夏为爸爸的病焦急,她心里觉得很痛快;所以,听到盛氏集团的负面新闻,她暗暗期待盛夏倒霉;所以,她明知乔燃和季长生、盛夏的矛盾,还是忍不住挑拨了几句。

她没想到乔燃竟然这么混。她原本是出来找人的,因为不想让同学撞见穷困的母亲,她特意支开了对方,谁知却目睹了那场争执。

“我不是故意的,也没有想过乔燃会欺负她。”吴培洁的目光闪了闪。

季长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和谴责,连脸色都冷了几分。

就算她不是故意的,但她确实伤害到了盛夏:是她挑拨乔燃去找麻烦;是她看到乔燃对盛夏动手动脚却无动于衷;也是她选择沉默,任由事情越闹越大。

那些滚烫的情绪在胸腔间翻涌,季长生深深地吸了口气,问道:“如果你不站出来做证,盛夏真的完了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帮她?”吴培洁昂着头,眼神固执,闪着水光。

“我求你了。”季长生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吴培洁,只要你能站出来做证,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。”

不管是再多的钱、再难的事,那也好过葬送一个女孩的五年。

吴培洁不知道该心酸,还是该欣喜。其实,她远远没有表面这么轻松,每天都挣扎着、煎熬着,但看到他这样毫不犹豫地向自己求情,她既觉得痛快,又觉得不忿。

“我拍到了照片。”吴培洁咬咬牙,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,“我可以给你,也可以出庭做证,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季长生整个人仿佛发着光,完全没有留意到她脸颊的微红。

“做我男朋友,照顾我一辈子。”

医院其实是最冷漠的地方,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,也有衰老的生命离开,见得多了,也就麻木了。

眼泪是最无用的,只是一遍遍地提醒着你的软弱和无助。

季长生一路上都在狂奔,那片冰冷的白色墙壁仿佛没有尽头,消毒水的味道无处不在。

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,姚姨的哭声撕心裂肺。

盛家业安静地躺在床上,整个人似乎缩着,面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灰。他像是睡着了,但他的眉头还拧着,微微扭曲的皱纹也透露了他临走前的痛苦。

季长生慢慢地挪动了步子。

李叔也来了,抱头坐在一旁。床前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,或许是律师,或许是法院的人,他们冷静而礼貌地宣读着文件,无非是变卖房产,填补资金空缺等。

“先生就这么走了,可怜的夏夏,她要怎么办啊?”毕竟是几十年的情分,姚姨格外伤心。

想起年少时初见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盛家业,季长生的眼泪也落了下来。

“这可怎么办啊?”姚姨反复念叨。

“盛叔留下了什么话吗?”季长生抹了抹眼睛,他扔下的可是一个棘手的烂摊子。

姚姨摇摇头,叹气道:“先生倒是醒了那么一会儿,问了夏夏。都怪我嘴快,他肯定是受不了刺激。”

季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老人,其实他们都知道,盛家业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了。

“小季,你可一定要帮夏夏。”姚姨像攥住救命稻草似的,“夏夏这孩子太可怜了。”

“我会的,我会的。”季长生认真地应着。

一场倾盆大雨后,秋意渐渐浓了。

盛家业的丧事办得很简单也很匆忙。当天来的人不多,盛夏在得知爸爸的死讯后,曾几次申请出席葬礼,但都被无情地拒绝了。

所幸还有季长生,当他把一切都打点好,盛夏的案子已经开始二审。

很久之后,盛夏回忆起这个秋天,记忆依然是混乱的,就像一场永远不会停的雨,让人又冷又慌张。爸爸离开了,妈妈避而不见,总是拒绝她的小季哥哥变得温柔了,总是针对她的吴培洁竟然站出来为她说话。

这些都太突然,太不真实,等她回过神来,一切已经尘埃落定:她被判了两年。

季长生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,但他无能为力,律师拒绝了他再次上诉的提议,一来不确定能争取更好的结果,二来高额的费用他负担不起。

话虽然残酷,却是事实。

所谓人走茶凉,盛家业的去世彻底宣告了盛家的败落,公司、家产、房子,这些曾经的显赫都不复存在,连姚姨和李叔也都收拾东西回乡下了。

盛夏出乎意料的安静,她顺从地接受了判决,不再上诉,也不肯再见任何人。季长生屡次提出探视申请,她都拒绝了,只让警员带话:“要是你有机会见到我妈妈,托人告诉我一下,至少让我知道她还活着。”

季长生既痛心又无奈。牢狱生涯艰苦而漫长,他无法想象两年的光阴会在盛夏身上留下多少伤痕,他只能祈祷时间厚待,慢慢治愈这一切。

时间其实过得很快。

十五个月,四百五十天,一万零八百小时,六十四万八千秒,庞大的数字背后,是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。

A城已经入了深秋,天气却并不冷,一连好几天太阳高照,让人有置身夏天的错觉。天是湛蓝的,云是洁白的,连呼吸都是热的。

出租车一路上走走停停,从偏僻的郊外开进了热闹的市区。盛夏将脸贴在车窗上,贪婪地看着外面的一切。再次见到这个城市的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,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。

“夏夏,我们去哪儿?”相比她的欣喜,安妮充满了不安。

“不是说好了陪你回家吗?”盛夏转过头,伸手拍了拍她的肩,柔声道,“别害怕,我陪着你呢。”

盛夏那头漂亮的长发已经剪了,软软地垂在耳边,看起来像个十多岁的小姑娘。或许是因为她瘦了,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肉,更加显得她娇小。

“要是我爸妈不肯认我呢?”安妮紧紧地攥着她的手,脸上是说不出的迷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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