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娘人冷,话更冷。
徐槐不受控制地打个哆嗦,手一颤,果子掉了下去。
果子离开男人大手的那一瞬,管平心头一颤,双手紧握成拳,才没有抢着去接。
她不接,徐槐看不见,果子咚地掉在了地上,骨碌碌朝管平的鞋子滚了过来。
“对不起,我,我,我走了。”
门外男人迅速离去,去了后院,果子还没稳下来,他人已经跑出了灶房。
管平呼吸渐重,低头看果子,抬起脚,才抬起来,又放了下去。
长长呼出一口气,管平弯腰捡起果子,一边擦拭上面的灰尘,一边朝外走去,站在灶房南门口,扬声唤坐在柿子树下练字的男娃,“阿木,我这里还有个果子,给你了。”
“管姐姐真好!”阿木高兴极了,颠颠地朝她跑去。
时间就是这样,盼着它快点,它特别慢,度日如年。盼着它慢点,它偏要快,如箭如梭。
用过午饭,凝香留在灶房,非要帮忙刷碗筷。
李氏站在西锅前,弯腰往泔水桶里舀猪食,背对侄女数落她,“说了不用你你还非得干,让人看见准得说我这个大伯母刻薄,不使唤女儿却使唤侄女。”
凝香笑了,歪头看了长辈一眼,“谁爱说谁说,我知道大伯母最疼我。”
李氏呵呵地笑,拎起泔水桶去喂猪了。
等她回来,凝香已经刷好了碗筷。
两头猪吃的多,还得再拎一桶,这次凝香跟着李氏出去了,站在猪圈前看里面的两头母猪,好奇道:“十月里就能配种了?”
“可不是,十月里配上,明年出了正月就能生猪仔,喂俩月养大了,放你们圈里两只,我们自留两只,剩下的都卖了。你大哥该娶媳妇了,卖完猪咱们在东边盖两间厢房,有了房子才好说亲呢。阿木还小,不着急。”
现在娶媳妇越来越贵了,家里没有新房子,女方就看不上你。
凝香瞅瞅还空着的东墙,很是憧憬,“不知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……”
娘俩东聊一句西扯一句,聊到李氏刷完西锅要歇晌了,凝香突然抱住长辈,小声撒娇,“大伯母真好,就跟我娘似的,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。”
侄女娇滴滴的,李氏轻声笑,拍拍凝香背道:“大伯母大伯母,里面有个母字,本来就是娘啊,没有亲娘亲,那也是娘,不对你们好怎么行?好了,这么大人了还撒娇,快去歇着吧,昨天肯定累坏了,你妹妹早睡死了!”
故意瞪了女儿的房间一眼。
里面传来徐秋儿有些含糊的抱怨,“我还没睡着呢,娘你少说我坏话。”
凝香扑哧笑了,怕被长辈看到自己眼圈红了,快步离去。
回到西院,凝香在灶房站了会儿,才进了东屋。
炕上阿木已经睡着了,自己摆了枕头,还把姐姐的枕头也拿了出来,跟他的对齐放着。
凝香再也忍不住,捂住嘴哭了起来。
她不想去见裴景寒,她不想离开这个家。
可她不去不行。
裴景寒是权贵,他想要她直接抢都没人敢拦他,他不抢,是看在主仆的情分上,是再给她一次乖乖听话的机会。她不领情,他便会登门了,不留任何情面。届时大伯父大伯母反抗不了他,陆成再高再壮,也拦不住他。
谁让他们只是平民百姓,谁让他们无权无势?
凝香呜呜地哭,哭着哭着听到管平低声提醒,她哽咽着应了声,走到柜前,拿出里面她提前打磨好的簪子。盯着那长针似的簪尾看了看,凝香苦笑,取下头上的换了。换好簪子,再捡起陆成送她的桃木梳,贴身收好。
出屋前,凝香俯身,亲了亲弟弟的小脸。
亲不够,看不够,眼泪又落了下来。
凝香及时抹掉,最后看一眼弟弟,她仰起头,憋回剩下的泪,目光渐渐平静下来。
“走吧。”挑起门帘,凝香低低地道。
小姑娘眼圈红红的,管平盯着看了会儿,想要劝她认命,却开不了口。
北河边上,流水潺潺,一辆黑顶马车颠颠簸簸地停到了河边。
没等车夫挑开帘子,裴景寒沉着脸出来了,形容憔悴。
去荆州时马车走官路,平平整整,遇到县城他还会停下来休整两日,回来时急着见她,他走得急,行程快了,人可吃了不少苦头。到了泰安府,担心先回侯府被父亲老太太绊住,裴景寒索性先绕路来了这边,准备带她一起回去。
只要她乖乖的,他不生气,就当给她放了一个多月的假。
她不乖……
裴景寒负手而立,环视四周。
天蓝水清,风景还算秀丽,在这里要了她,也不算委屈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