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八十八章 漠北起战火,临安添笑柄。破敌!
九月,草原上战马嘶鸣,旌戈挥动,蒙古各部最英勇的战士们都在各自大汗的率领下,齐聚忽图刺汗的金帐外,听取忽图刺汗的战前动员。克烈部最偏远的部族带自西辽的北方,与西域各国交界的地方,从那里赶来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。忽图刺心中被仇恨填满,日复一日地召集战士,却没有注意到,克烈部的战士们带来了不输于塔塔尔人,甚至不弱于金人的铁器装备,近七千骑的战士中,只克烈部就来了近三千骑,其余诸部虽然早就晓得克烈部雄居草原之南,久为金人及塔塔尔心腹大患,却哪里晓得克烈部有这等实力?不亦鲁黑汗耀武扬威,对漠北草原上的那些手持骨矛的战士们看不入眼,却对即将开始的与塔塔尔人的决战充满期待。
“塔塔尔人哪里是蒙古各部的对手!便是我克烈部战士,也不是那塔塔尔人可以抵挡的!”古儿汗骑马立在不亦鲁黑汗身侧,此番他从西边召集了一千余骑赶回,加上原来的三千来骑,克烈部战士达到了四千余骑的空前规模,若再加上汪古部的贺兰可汗,不亦鲁黑汗可以调度的力量已经达到五千骑以上,在草原上这就已经是不可抵挡强大力量了,也难怪古儿汗敢口出狂言。
不亦鲁黑汗此番决定只带三千骑出战,便已经存了私心,连族中最好的装备也没有尽数带上,只是手中兵器显得齐整些,否则眼下出现在金帐外的战士中,有一半多都该是克烈的族人。是以听到古儿汗这话,不亦鲁黑汗只是矜持地一笑:“忽图刺才是俺巴孩汗指定的大汗,克烈部的英雄再多,也须听忽大汗的指挥,哪里可任意胡来?这话此后不必再说了!”
罗彦却听得大是警惕:不亦鲁黑汗话中,对忽图刺就任大汗并无多少认可,不过是看在俺巴孩汗面上,没有与忽图刺争位而已。草原上还没有父位子承的定例,只有最强大的汗才是草原的主人,若从个人战斗力上讲,忽图刺当这个大汗毫无争议,便是那个随时跟在忽图刺身边的也速该,虽然显得稚嫩些,一身的强横肌肉也不是不亦鲁黑汗可以战胜的。但若从部族实力看,不亦鲁黑汗的实力在草原上不作第二人想,哪里没有夺汗位的本钱?
“草原上的英雄们!俺巴孩汗的子民们!狡猾的塔塔尔人骗去了英雄的俺巴孩汗,却不敢杀害,竟然作为礼物送给了卑贱的金国狗子,万民的可汗在金国的城池中被杀,俺巴孩汗告诉草原上的子民,告诉我忽图刺,就算磨秃了双手的指甲,就算折断了十指,也要报此血仇!”忽图刺在祭台上大吼:“我们的仇人是谁?是狡猾的塔塔尔人!是卑贱的金狗!指着长生天发誓:若不报此仇,忽图刺无颜作万民的可汗,绝不会躲在金帐内安歇,蒙古的族人,可愿意随我去杀尽那塔塔尔人和金狗,为俺巴孩汗报仇吗?”
“报仇!报仇!杀尽塔塔尔人!杀尽金狗!”
草原上的汉子们,怒火飚发,可以焚尽这无边的大草原!一千只羊被宰杀,作为献给长生天的祭礼,马蹄雷动,刀枪如林,数千汉子杀奔千里之外的塔塔尔部落。罗彦在大军中纳闷:“大哥着我到克烈部买马时,是否有料到蒙古诸部终要大举与金人为难?”
这个自然,杨再兴不止晓得蒙古诸部必要大举与金人为难,更晓得数十年之后,蒙人与宋人将联手灭掉金国,只是蒙古人不肯止步河北,忽必烈更要提大军南下,踏破大宋河山,实现完颜亮“提兵十万西湖上,立马吴山第一峰”的梦想。但历史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,一个小小的改变都有可能演化成可怕的结果,一只蝴蝶在泽州府扇动了翅膀,能够在草原上掀起多大的风暴呢?兀术所料本不差,数十年内,确实是因塔塔尔人与蒙古人的冲突,让金国置身事外,打了一场漂亮的“代理人战争”,只是提供钱粮铁器给塔塔尔人,便买得了上京的平安。但这是在没有杨再兴出现的情况下,在蒙古人苦无铁器的情况下才能够发生的事,眼下已经武装起来的克烈部,早已经远远超越了其在史上所拥有的实力,蒙古与塔塔尔人之战还会持续那么久吗?
兀术虽然欣喜于蒙古与塔塔尔人仇恨的加剧,但此刻在上京城中却仍是突然觉得心悸气紧,心中惶惧不安,不晓得什么事情让自己隐隐觉得不妥,像杨再兴这种心腹之患,那是不会或忘的,但还有什么人可能对大金形成威胁?左思右想之下,喝道:“来人哪,去狱中将那宇文虚中斩了!”
杨再兴在泽州,却不晓得有什么可以担心的,哪里晓得已经闯下祸来:江南州县,以至临安城内外,大内深宫至西湖边上的茶楼酒肆间,处处可闻阵阵哄笑,说得都是泽州府所试“工科”一事!眼下西湖边上,清波门外的三元楼上,便有一群朝中郎官在高声嘻笑。
户部官员某甲尖声道:“列位,闻说那泽州府试‘织造’一科的,少妇老妪皆可入庠,‘土木’一科,尽是贩夫走卒应试,这都不足为奇,却有一妇人因哺乳小儿要紧,竟问考官是否可以带小儿入内的,那考官不晓得如何措置,下官苦思之,大约圣上要在临安开此恩科,只怕日后诸位主试时,都须带奶妈子随行了,哈哈哈哈!”
礼部官员某乙则愤愤然:“这杨铁枪一介武夫,哪里晓得斯文?我朝令其主泽州、潞州事,已经是格外恩典,岂料会做出这等荒唐事体来!眼下还不过开‘土木’、‘金铁’、‘织造’、 ‘农桑’等科,若圣上与朝中臣宰不加教诲,只怕日后还须开‘医卜’、‘商贾’之学,圣人之教,如何斯文尽丧如此!某虽不才,誓死不与此等‘贤才’同列,更不晓得那泽州主试官员,还记得圣贤之学否,竟然任那杨铁枪胡闹,也不肯死谏!”
吏部官员某丙却捋须沉吟,徐徐道:“我朝制度,原不禁州牧自择府吏,不须出于乡、省二榜,只是不入品流,不受稽考罢了,观乎杨神枪之举,倒也不曾逾矩,文武二科乡试中式者,卷子亦封至京中审阅,与那‘工科’未曾混为一谈,也不算违了制度,只是此风不可长,若是江南尽晓得此中便宜,只怕田间农夫,江上舟子,都有登第之心,哪里还有圣贤之徒立足之地?”
工部官员某丁却大笑:“别家不消说得,日后工部官职,尽须从‘工科’中来了,某家倒要先行治学,其他不论,这‘酿酒’一科是必考的,若非如此,诸位杯中这‘晋城老窖’从何而来?杨铁枪在泽州颇多举动,惟有此‘酒科’最为深得吾心!他日若是做官不成,修习这‘酒科’也是好的,未必杨铁枪竟然不收酒学徒?哈哈哈!”
皇城大内中,赵构初闻杨再兴私开“工科”之事,也是喜怒兼有之,这科举一事关系国家兴亡,不是可以随便耍笑的,但闻主试官员奏报,说那泽州府所封送临安的卷子,其中只得文武两科,并无“工科”在内,才大笑而罢。闲时入后宫刘贵妃处,见刘贵妃正教授宫人习女红,笑道:“朕富有天下,岂缺宫中一缎坊,令贤妃劳苦若此?”刘贵妃见过礼之后,却板着脸训诫宫人们:“汝辈须努力,若习练有成时,也可送到泽州府应试‘刺绣’科,或者中式,当个女举人也无不可。”赵构闻言大笑,宫中一时传遍。
十一月,临安城中还有些秋意,却无十分冬寒,西湖上还有游人往来,但塞外漠北,却早已经千里冰封,万里雪飘,出气成冰,枯草如铁,上京城中,人马皆不多闻,北人如冬藏一般,各自隐在深屋,不肯出门,若是遇到风雪时,便城中也要失踪些人马,野外更不是玩的。但丞相府内,却热火朝天,人喊马嘶,兀术久不出门治事,家中便是衙门,眼下连北方冒雪而来的塔塔尔人使者都直引到府中来了。
“梁王昔日曾有言,若擒了俺巴孩汗至上京,日后蒙古诸部来侵,一应兵马钱粮,皆有大金国着落,眼下忽图刺率大军来攻,塔塔尔人不能抵御,梁王所言兵马钱粮何在?”来使满面惊惶,只差便要哭了出来,兀术大为失措:“如此隆冬,冻也冻杀兵马,大金当此时尚不敢用兵,蒙古兵马何由来攻?”
那来使道:“是便如此,那蒙古诸部大举来袭,遇雪大时便已返回去,只是塔塔尔诸部不曾准备得及,一时间被破了三部,折损人马千余,若非有此雪,蒙古人已经屠尽塔塔尔人,逼至上京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