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办好了行李托运,发现手机上有一条短信:我在机场,怎么找你?
短信是庄洲发来的,时间是几分钟之前。除了这个短信之外还有他打过来的两个电话。那时候自己正排队等着办登机手续,身后又有一对吵吵嚷嚷的小夫妻,闹得他什么也没听见。
夏末回拨,约好了在附近的一个咖啡店见面。他刚提着随身背包走过去,就看见庄洲正朝这边走过来,东张西望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儿傻乎乎的。夏末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,庄洲拉着他在庄家老宅里玩藏猫猫。那时候他笨得很,每次都找不到夏末藏身的地方。有时候夏末等的不耐烦了,探头出来找他,总能看到他傻乎乎地抻着脖子东张西望。
夏末冲着他招了招手。庄洲看见他,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,露出一个放松下来的表情。他收起手机,大步流星的朝他走了过来。夏末带着他找了个角落里的座位,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,他想趁着这段时间跟他好好谈谈。有些话,如果再不说的话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。
夏末点的拿铁和红茶很快送了上来,他把庄洲喜欢的红茶推到他面前。两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事实上庄洲心里也满是疑惑,他到现在也没能想通夏末为什么会接受庄老爷子的提议,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个小助理。他更想不通为什么夏末想在临走之前跟自己见一面。出了曹明河的那件事之后,他以为他们兄弟俩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互不联络。
夏末看着庄洲那副阴沉着脸的小模样,忍不住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。”
庄洲撇了撇嘴,“好像不能用生气这个词来描述我们之间的问题吧。夏末,我问你,你真当我是你弟弟吗?”
夏末反问他,“不当你是弟弟,我大老远的喊你来干嘛?”
“你的用意很难猜吗?”庄洲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,“你自己跑那么远,又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夏家,所以想找个人替你看着点儿呗。”他斜了夏末一眼,眼神中明明白白的带着对他智商的怀疑,“问题是夏家那可是她自己要回去的,跟她的亲爹亲兄弟相比,你觉得我这个打出生她就懒得多看一眼的儿子说话她能听得进去吗?”
这其实是一直以来夏末自己也觉得很难理解的一件事。庄洲毕竟是他的亲弟弟,是她的亲儿子,为什么夏雪莹对庄洲会那么反感?
庄洲摊开手,“你看,你也没话说了吧?”
夏末叹了口气,“你不想见她就不见。我只是希望你能多留意她的情况,万一有什么需要关照的……”
“知道,知道,”庄洲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,“我还能看着她被一群饿狼吃了吗?她毕竟是我亲娘啊。我说,我放下一堆事儿跑这里来就为了听你这么两句废话?你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说,或者发条短信,还省钱……”
“对不起。”
庄洲张着嘴愣住了,“呃?”
“对不起。”夏末望着他,眼中翻涌着很深的情绪,“不管你信不信,我是真没想着要让别人伤到你。我没想到曹明河会挑你也在场的时候动手。”
庄洲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,气得眼圈都涨红了,“那个王八要爬到我头上来发威,你事先是知道的吧?!”
夏末的表情稍稍有些尴尬,“我不喜欢你找个男人过日子。这个看法从来没变过。老二,我知道爷爷把我扔到英国去一方面是想把我从夏家的盾牌上撕下来。另一方面也是要护着凌冬至的意思,对吧?”他停顿了一下,又说:“但是我还是不喜欢这个人。如果不是他,我觉得很多事情都不会变的……变的……”
他还在琢磨一个合适的词,对面的庄洲脸上已经流露出了气愤的神色,“你他妈一门心思想收拾我老婆,有病吧?他是好是坏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?!”
夏末张了张嘴。
“我跟你明说了吧,”庄洲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他点了点,“曹家那个小王八,不整死他老子就不姓庄!你别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把我忽悠住,动老子的人,也看他有没有那个胆子接后招。什么玩意儿!”
夏末无奈了,“我没想忽悠你。再说我现在跟曹家也没什么关系。我一早就知道曹明河不是什么好鸟,你真想收拾他我是不会替他求情的。”
庄洲冷笑,“行啊,夏末,真有你的。过了河就拆桥,卸了磨就杀驴。翻脸无情这一套你他妈玩的可真顺溜啊。”
夏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,“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。他替我跑跑腿,办几件我不方便出面去办的事儿,你不觉得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吗?”
庄洲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。
夏末看着他这个样子,心里稍稍有些烦,“曹明河不是什么好东西,你想收拾他就随便收拾,不用跟我打招呼。”
庄洲有种一肚子火气无从发泄的憋屈感,“你他妈到底喊我来干嘛?”
“有事。”夏末看着他脸颊都要抽搐的憋屈的小表情,心情忽然无缘无故的好了起来,“你也知道我至少要在英国呆满三年。很多东西带不走又舍不得丢掉。所以我要找个人帮我保管这些东西。”
庄洲瞪着他,“哦,有活儿干了就想起我了?!”
夏末大模大样地点点头,“对啊。”
庄洲,“……”
夏末的唇角不易觉察的弯了一下,“我记得你那房子有地下室,对吧?”
庄洲哼了一声。
夏末像没看见他脸上阴沉的表情,自顾自地说:“我已经把行李送到了货运公司,大概一周之内能送到滨海。到时候你替我整理一下,暂时就封在你家地下室。”
庄洲瞪着他,“你倒不把自己当外人啊。”
夏末垂下眼眸淡淡笑了,“老二,我知道你们都对我有看法,觉得我吃里扒外,联合外人给自己家人没脸。但你若是站在我的角度,就多少能体谅我这么做的用意了。夏家固然不是我的家,但是我对庄家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归属感。”
庄洲没吭声,暗地里却稍稍有些心软。他们的家庭情况太复杂,就好像他很难把夏雪莹当做一个母亲来看待一样。夏末的处境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他还要糟糕,他虽然一直长在生母身边,但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他自己的家。
“夏末,”庄洲打断了他的话,“你大概从来没想过,家这个东西,不一定非得是别人强加给你的。没有家可以自己去寻找,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家人。比如说老爸和安妮阿姨,比如我和凌冬至。”